【得渔社】初钓之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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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泥鳅

四川 成都 44个月前

初钓之旅

我是一个老军工,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便进入川东小城大竹县的大山沟,加入三线建设的行列。当年因为战备的需要,也因为对信息技术飞速发展的估计不足,偌大的一片军工厂房被建在了深深的大山谷里。与世隔绝的环境阻断了外界好奇的目光,也让现代技术的交流和协作变得分外困难。但是作为一个钓鱼人,可真得感谢当年的设计者,半数的宿舍楼就建在乌木水库边上。

晚饭后凭窗而坐,手里捧着一杯茶,望着斜阳染红了天际的一抹云霞,波光粼粼的湖水反射着落日的余晖,闪耀着金子般的光芒,勾起人们无尽的遐想。许多原先对钓鱼并无好感的人们也逐渐被绮丽的湖水俘获,加入了钓鱼人的行列。而我工余时间更喜欢游泳,或者用爬山、打猎和读书来打发时光。至于钓鱼嘛,想想都觉得枯燥——起早摸黑枯坐一整天,仅仅带回来几条小鱼,真不合算。即使有一天获得丰收,那鱼的价值和浪费的时间比较起来,还是大大的不合算。有人说钓鱼是一项极好的运动,还可以陶冶性情。我的看法则完全不同:若论锻炼不如游泳、划船或者爬山;若论陶冶情操则远不如读一本好书。守着风光绮丽,变化万千的湖水,十多年没有动过一次钓鱼的念头。

我的邻居李纯坤是捕鱼高手,摸鱼、钓鱼、撒网样样精通,每次钓鱼都和到菜市场买鱼一样稳当。女儿爱吃鱼,我家的餐桌上的鱼几乎有一半是李纯坤送的。1985年阳春三月,李纯坤又给我的女儿送来好几条大鲫鱼,顺便邀请我下周末和他一起钓鱼。乌木的三月风光如画,全家外出踏青,顺便钓一次鱼也是不错的选择。接下来的几天托人买渔具,挖蚯蚓,一切准备停当。

早上四点半起床。临上船的时候,女儿睡得正酣,无论如何也叫不醒,只得放弃和家人一起钓鱼的打算,和李纯坤匆匆登上渡船。船在水面轻轻地划行,四周黑黢黢的一片,唯有艄公的荡桨声打破寂静。烟头一闪一闪地依次照亮了钓友欢愉的笑脸。不知由谁开头讲起了各自钓鱼的趣事,渡船上的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。欢笑声唤出了天边的朝霞,惊飞了湖面游弋的野鸭,湖畔不知什么地方画眉鸟婉转高唱,白头翁啁啁应和、斑鸠节奏分明地打着节拍,好一派乌木春色。

小船驶入钢管湾,因为那幽静的湾口有一段废弃的粗大钢管而得名。当地人喜欢以某地聚居的姓氏作为地名,譬如廖家湾、黄家塝、泉家坝。而钓友们往往随口根据地形地貌取一个更形象的名字。这个地名也许和真正的地名并不沾边,但是所有的钓友和渡船的艄公都更容易记清楚,钢管湾即是如此。湖湾既窄又长,弯弯曲曲直至里许。钓友沿途陆续下船,我们直插湾底。李纯坤对这一带十分熟悉,一边在几个地方打下窝料,一边给我详细讲解钓鱼的要领细节。我总结道:“不管浮漂上浮、下沉、横移还是点动,无论它怎么动,只管往上拉就行了吧?”李纯坤点头称是。

蚯蚓在指尖上不停扭动,要利索地穿在小小的鱼钩上,还要保持蚯蚓的鲜活还真不是一件易事。春风微拂,准确抛投轻飘飘的鱼钩到位亦是不易。好在李纯坤指点得法,终于掌握了要领。浮漂轻轻颤动,随之往下一沉,随着李纯坤一声轻呼:“拉!”我将鱼竿往上一挥,一条鳞甲金黄的鲫鱼破水而出,“呼”地从脸旁划过,绕着我的身体乱蹦。我一把抓住鱼线取下我亲手钓的第一条鱼,看了又看才放进鱼篓。李纯坤点头称赞:“不错,就这么钓。不过要记住要领:拉之前先抖腕刺鱼,凭感觉再决定用多大的拉力, 慢慢体会罢。”转身到他的位置上钓鱼去了。

李纯坤那里不住往上拽鱼,我上了一尾白鲦后浮漂半晌没有动静。李纯坤赶过来看个究竟,还未说话首先来了一声“唉呀”:“您吧鱼钩抛到哪里去啦?离窝子还有两米呢,难怪钓不到鱼!不是告诉您对准对岸油菜田边的油桐树吗?——就是开满白花的那棵。”我回道:“对呀,是对着油桐树啊。”李纯坤一笑:“刚才鱼篓在您的右边,现在怎么到左边去啦?”我抓鱼用左手,为了放鱼方便,站到了鱼篓的右边。这时猛然省得,站位变了,抛投的方向自然也变了。再加上风一吹,差的就更远了。站回原来的位置,浮漂刚刚停稳便缓缓下沉。浮漂久久不动,心焦了半天,这一次反应特别迅速,还不等李纯坤指点已经将鱼竿挥舞的“呜”地一响。感觉手上一顿,鱼钩空荡荡地直飞上天。仔细一看,鱼钩上蚯蚓不见了,挂着一条弯曲的青虫。我有些纳闷:这么细小的青虫还坠的竿梢一弯?李纯坤笑得前仰后合:“您把一条大鲫鱼的嘴唇圈儿生生地拽下来啦,看那个圈儿,那条鲫鱼起码有半斤!没了嘴唇,让它以后拿什么和老婆亲嘴?记住要领:先抖腕,再决定如何使力,用劲千万不要太大。”


三月间的乌木水库,鲫鱼索食凶猛。鱼儿仿佛在水下排成了队,鱼饵刚刚到底便被一口吞下。浮漂的动作简洁明快,我钓顺了手,不用等鱼儿出水,一抖手腕便能判知大小。飞小鱼使力恰到好处,几乎每一次都稳稳地飞到张开的手心里。其间还有两条半斤以上的大鲫鱼,上钩以后拼命挣扎,震颤地拖拽着竿梢一下又一下的低垂,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。李纯坤一边钓鱼,一边为我喝采加油,显然我这个徒弟的悟性还不错。钓鱼这般容易,似乎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。

大概是一条脱钩而去的鱼惊散了鱼群,好一阵没了动静。李纯坤过来帮我补了点儿窝料。浮漂还是静静地随波荡漾,没有一点儿要向下沉的意思。感到有些口渴,坐下来喝口水。刚刚打开军用水壶的盖子,浮漂快速地一点。我把水壶往地上一放,心中一动,有门儿!浮漂没有随之下沉,而是一粒粒地升上水面。心中明白:有鱼了,快拉!可是手上脚上却没有任何动作,浮漂又一粒粒地钻进水里,直到踪迹全无,这才赶上一步伸手去抓鱼竿。这一步往前赶得太急,匆忙中一脚踢飞了军用水壶,砸的湖水溅起老高,水壶里的水一口未动,骨碌碌地直沉到水底。顾不得水壶,急忙伸手抓住鱼竿往上一挥,鱼竿呜的一响,弯曲如弓。硬邦邦的感觉让我一愣,随即传来的震颤感觉立即让神经兴奋起来。水下的挣扎力量之大是从来也没有体验过的。鱼线绷得嗡嗡作响,一条大鱼!竿梢有力地下垂,几乎要被拖进水里。心中明白钓上大鱼不可过分使力的要领,可是左手迅速地过来帮忙,双手合力,不由自主地用力上挺。就在这一刹那间手上一轻,竿梢“呼”地弹了回来。水面波浪一翻,一条巴掌大的尾巴在波浪间一闪而没。李纯坤听见响动,转头正好看见黑红的尾巴,叫道:“嗬,一条大鲤鱼!”鱼钩上面似乎有什么东西,仔细一看,是一团鱼嘴里的肉。大概是提竿的时机太迟,鱼钩没有勾住鱼唇,钩在了它的咽喉附近,我又使力过猛,错过了我的第一条鲤鱼。我这一下野蛮操作,生生地撕下了它嘴里的一团肉,我想它有了这次教训,今生再也不会理睬那些挂在钢钩上的美味了。


下水捞水壶的时候,顺便游了几下。湖水仍然冰凉,但是已经没有了冬泳那股刺骨的寒意。极目远望,层层叠叠的苍翠群山笼罩着轻雾。近处的橡树林抽出了新叶,把整道山梁都抹上了赏心悦目的嫩绿。春天的阳光直射下来,照的对岸成片的油菜花黄得耀眼。湖畔的那棵油桐树花开得正盛,看不见它的绿叶,只见满树银白的花朵,在金黄的油菜花映衬下分外抢眼。这一带的油桐树不经过春寒不会开花,此花一开,肆虐一冬的寒风就此远去,和熙的春风几天时间就会催生满山的杜鹃花,把乌木湖畔的山崖染得通红。


下午一点多,我这里许久没有动静,李纯坤那里还在上鱼,但好半天才有一条。我们这才感到肚腹中空落落的,拿出干粮充饥。说说笑笑地吃到一半,李纯坤忽然道:“您的浮漂不见啦。”我扔下手上的干粮,动作迅速地轻轻挥竿,动作还算标准。鱼线轻轻一声呼啸,还是一模一样勾住石头的硬邦邦感觉,显然又是一条大鱼。李纯坤却说:“挂底啦,您左右轻轻扽两下看看是否可以扽出来。”左扽右扽,还是挂得牢牢的。李纯坤道:“看来只能拉断线啦。”我用力挺竿要把线拉断,李纯坤急忙阻止:“不能这样拉,这样十有八九会把鱼竿弄断。后退两步把鱼竿顺直了再使劲拉。”谁知道我这用力一挺,感觉可以拽动水下之物,但是没有一点儿鱼在水下逃窜的感觉。李纯坤判断:“大概是挂上了树枝之类。”“树枝”一点点被拉上水面,隐隐看见褐黑色的一团,显然不是树枝。难道是个破瓦罐?等拉上水面,“瓦罐儿”居然还有四条腿在不住地划动,李纯坤眼尖:“是只团鱼!”甲鱼有一斤左右,勉强可以放进鱼篓。可是那家伙一刻不停地往外爬,轻而易举地就把鱼篓口的倒刺盖子一下顶开。我没有心思再钓鱼,光顾得照顾它了。李纯坤用小刀在它的裙边上扎了一个洞,用绳子拴上这才放心。

返回的船上,大家的收获几乎都比我多。但是,既碰上鲤鱼,又钓上甲鱼的却只有我一个。有人感叹:“新手总是运气好,这个季节居然钓上野生团鱼!拿去卖了,抵得上两个月的工资呢!换支好鱼竿儿罢。”我那时特有成就感:“第一次钓上甲鱼,哪里舍得卖掉?拿回家配上只老母鸡炖汤。”

就在那个油桐花盛开的春季,我就成了一个不可救药的超级钓鱼迷。钓鱼带来的是一份不一样的快乐。那种快乐夹杂着遗憾,惬意与懊恼并存,鱼儿上钩的快感刺激与寂寞难耐的等待相互交织,让人留恋,让人向往,让人情不自禁地走向碧水。

年代久远,未能留存当年的图片。乌木水库的风景倒是相当的漂亮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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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泥鳅

44个月前

贴几张老照片。乌木的风景四季都是那么迷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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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泥鳅

44个月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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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泥鳅

44个月前

还是不熟练,图片和文字分离,找不到在哪儿重新编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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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泥鳅

44个月前

知道在哪儿编辑了,可是还是不能得心应手。我再学习学习。

于小鱼 44个月前 回复

加油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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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nzhe

44个月前

图配的想的美,贴文更是精华。有这样一个邻居老友[/强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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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江津雪

44个月前

大师好文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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桑园

44个月前

[/胜利][/胜利]好文章,感谢分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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传说鱼人

44个月前

[/强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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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智睿

44个月前

大师好文采[/强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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呼叫转移

44个月前

景好文也好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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